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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侠”爱如山——深切怀念岳父何锐先生 文/陈朝科

2019-4-8 09:06| 发布者: cnxqw| 查看: 60451 |原作者: 陈朝科|来自: 贵州作家

摘要: 永远记得十多年前那个秋季,一个阳光灼热的下午,我正在报社编写稿件,女友打我call机,说他父亲晚上要与我见面,找个馆子一起吃个便饭。 放下电话的我,内心有点紧张不安。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如何去见未来的岳父 ...

永远记得十多年前那个秋季,一个阳光灼热的下午,我正在报社编写稿件,女友打我call机,说他父亲晚上要与我见面,找个馆子一起吃个便饭。

放下电话的我,内心有点紧张不安。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如何去见未来的岳父?可时间不允许我“准备”,下班后只有硬着头皮、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赴约。

那是一家专营贵州家常菜的小餐馆,装修简洁。我进去时女友和其父亲已经坐在桌旁点菜,我礼貌地喊了声“何叔”,不知他是否应答,反正声音小得听不见。他点菜完毕戴上眼镜向我点头问好,没有其它话语。吃饭时,他突然问了句:“你身体好吧?”然后没了下文。

见我说普通话(其实我是典型的“湘普”),他用夹杂着“贵普”、“川普”的口音聊起了自己学生时代的故事,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在仔细地倾听,因为他的语速过快,必须竖起耳朵才能捕捉到他话语中的含义。

等我出去结账时,服务员告知已经买单。他对我轻轻挥了一下手,带着女儿急匆匆地走了,没有对我们的事情发表任何意见。

一个人走在街上,我反复思量那一句“你身体好吧?”回想饭桌上他兴致勃勃侃谈大学生活的情景,头脑竟然有点懵。

后来我问女友,你父亲为何只问我一句:“你身体好吧?”女友说:“这还用问吗?表明他是同意的!”大度宽容的岳父,向来都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他用另一种话语形式,借助自己的人生故事,认可他女儿与我走在一起。

结婚典礼上,岳父只是简短地说了三句话,至今记忆犹新。他说一个人必须具备三心:敬畏之心,感恩之心,宽容之心,且对这“三心”做了一个解释。仔细对照,我做得真不够。而岳父的一生,却是严格按照这“三心”去践行的。

岳父去世后,他的好几个比较年轻的外省朋友风尘仆仆赶到贵阳,一直送他到入土为安,其真情令人感动!岳父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再多的语言难以精准概括。唯有从生活角度入手,用心去“体悟”他的言行,才能描摹出一个立体、丰满、重情重义的岳父。

岳父出生于重庆万州,上有一个姐姐,下有三个弟弟,“长兄如父”的传统观念,他极为尊崇。对家庭的责任和担当,植根于他的内心。无论日子如何困顿,他都会尽全力照顾好家人,深受兄姊与晚辈的爱戴。

一个人的兴趣爱好乃至禀赋,有些是基因上带来的。岳父打小就喜欢整天窝在家里看书,父母想赶他出去玩都很难。

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大学少,招生人数更少,升大学较难。岳父却两次考上大学,第一次是俄语专业,因生病休学。第二次如愿上了四川大学的中文系,从此与文学一辈子难以割舍。

岳父家境不好,父亲送他上渡船去川大,默默塞给他一札零钱,总计10元。并哽咽着交代:惜倒用。他牢记父训,把“勤俭节约、惜倒用钱”落实到生活中。他对自己非常抠门,对朋友却大方仗义。他的朋友圈有各个年龄层次的,其中竟以60后、70后的中、青年人居多,甚至还有少许80后的朋友。

川大四年时光是他一辈子刻骨铭心的。那时他是班长,带着深度近视眼镜,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不修边幅,常常穿着一双草鞋行走在美丽的大学校园。一个看似清瘦、文弱的书生,内心蕴藏着火热的青春能量。他是那个特殊年代的风云人物,也因 “莫须有”的原因被发配到贵州龙里的军垦农场劳动锻炼。从那时起,他就显示出与众不同的公关能力。

毕业之际,面对工作无从着落的困境,他冒着弥天勇气在大街上拦一个首长的轿车,好在首长心地善良,关心年轻学子,立即下车批示,一纸公文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孤身一人远赴贵州,开启了四十多年的贵州情缘。

人的性格都是多重性的,具体的环境,具体的人和事,都影响着一个人的话语表达。初识岳父,都会认为他寡言少语,其实他是不想轻易表达。在需要说话的场合,往往滔滔不绝,眉飞色舞。尤其是谈论川大那段峥嵘岁月时,虽然有过累累伤痛带来的难过,但更多的是获得人生宝贵经历后的那份释然。

      何锐先生其人

初来贵州,他最初在贵州人民广播电台当编辑,几年后才调入《山花》杂志社。作为中文系科班出身的人,他曾经写过诗歌、小说,内心有着佛教徒般虔诚的文学理想。他深谙文学这条道路的艰辛,转而做编辑,把扶持、打造优秀作家作为终生的职业。

文学深受环境的影响和制约,随着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文学开始边缘化、商业化,他勇于挑起《山花》改革的重担,把毕生心血倾注在这个杂志中,让《山花》从贵州走向全国,成为文学期刊中的“四小名旦”。

如今智商高的人多,情商高的人也不少,但能够把情商运用得恰到好处的就不多。为了给《山花》成为名刊找到持续的资金支撑,长着一张“知识分子”脸孔的他,运用“高情商”与商界、企业界的一些人成了好朋友。轮胎厂的马总、烟厂的陈总、民营企业家张总,都是能够倾心交谈的多年故交。

岳父为人处世,有一套自我琢磨出来的处事哲学,他既讲“真诚”,更讲智慧和策略。某年一个国企领导腿部摔伤在上海住院,他亲自飞赴上海去探视,在病房中两人促膝谈心,思想上产生共鸣。岳父懂政治、懂历史、懂企业和官场运行规则。一个从京城来贵州任职的博士副省长,与岳父聊天后,找到许多共同话题,每次见面都尊称一声“何老师”。

他一手创办的贵州省企业决策研究会,其初衷就是把它打造为贵州的高端民间智库,成立时省委书记亲自出席。通过与官员和企业家的沟通,他知晓他们的心理,更了解他们的想法和诉求,从而表达的自身见解让领导和企业家心悦诚服地接受。

为领导和企业家代购书籍,跑遍多家书店精心挑选他们喜欢的书籍,是岳父最乐意做的事情。因为通过书籍的嫁接,既能达到心灵上的高度默契,更能体悟出这个人的思想品位。

岳父的手脚骨骼较大,属于大骨架的男人,表面似乎很瘦,其实身上的份量不轻。他的双手有一个独特之处:手掌特别柔软。柔软厚实的手掌,是否契合他那善良如水的性格呢?每次走到街上,只要看到乞讨者,都会从身上掏出钱来。多年来他默默资助了几个贫困山村的孩子读书。

看到老弱病残的人,他常常会说,弱者一定要同情帮助;看到感人的事迹,他会像个孩子一样,动情地流泪。在小摊小贩那里买东西,哪怕对方玩伎俩,他总会同情地说,做小生意不容易,你这个东西太便宜,我多买点。他心底里的柔软仁慈,在弱者面前体现得毫无遮拦。

他注重精神生活,极其忽略物质生活,衣服穿在身上,感觉总是皱巴巴的,随意的性情中透出一股洒脱不羁。也许是常年和各类朋友交往,必须饮酒助兴。在家吃饭时,岳父喜欢小酌几杯,且经常让我作陪。为了让岳父尽兴,没有喝酒基因的我,每次都是装作豪爽的样子举杯干完,导致有段时间他以为我酒量很大,其实我是“古撑”的。白酒每次从喉咙一直辣到肚子,从没有舒服过,再好的酒对我也是浪费。

岳父的严肃表情,加上平时的少言寡语,曾经让我觉得难以接近,有点隔膜,只可用心去感受他。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喜欢与我们聊天,尤其喜欢谈论时政话题,好在我对商界、政界某些现象的看法,他是赞同的,增添了我努力学习、用心感悟周遭人和事的信心。

岳父最大的爱好是阅读书籍,嗜书成癖、手不释卷是他最贴切的形象。他的床头、枕边乃至睡觉的床板下,都挤放着各类书籍,他的精神世界,无比丰盈充实。有人曾说:何老师为啥要这么累?退休了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其实,他早已把工作当成生活,生活也就是工作,在工作中寻找快乐和慰藉,才是他人生的最美追求。

岳父与岳母是典型的性格互补夫妻。岳母心地善良,对岳父的生活起居照顾得无微不至,尤其是他腿脚行动不便后,岳母每天为他精心搭配饮食,提醒他按时服用便秘药。晚上还要起床几次,看他是否踢开了被子。

小外孙非常顽皮,经常用手去抓外公的眼镜,导致镜片摔碎,镜架变形。他从不生气,有次实在忍不住了,从喉咙里嘟呶了一句:狗日的,这小子力气好大,已经是第三副眼镜了!说完后双手轻轻夹住孩子的手指,自己竟然浑身颤动的笑了。他为两个外孙买来许多玩具和书籍,用无言的行动关注孩子的成长。

与岳父相处十多年,我们从未红过脸,对我的批评教导,总是委婉中透露出权威的力量。在他的面前,我由衷产生一股敬畏,觉得自己只有不断学习,提高修为,才能少犯错误。

去年夏季,岳父被病痛折磨得行走缓慢。他念及几十年前在农场相识的一个老友,要我开车陪他去登门拜访。因病戒酒的岳父,破例与老友举杯相叙。他动情地说:“与老朋友相聚,饭菜优劣不重要!只要有一盘花生米,一杯上等的贵州酒就可。”这让我想起多年前在花溪公园游玩,他深情地说:“花溪河边吃饭,有盘花生米,有瓶贵州酱香酒,三五个朋友一起对饮,就是人生最美的时刻。”我曾经一度觉得:他像个侠客,是个不会武功的“儒侠”,用潜移默化的言行,影响着你。

有位作家曾说:何锐老师骨子里是浪漫的人,一般人轻易察觉不出。确实,他的浪漫深藏在灵魂深处。

春阳灿烂的三月,漫山遍野的山花开始争相怒放,山花烂漫时,有《山花》相依相伴......岳父带着自己的理想与信仰上路,带着众多亲人朋友的祈祷前行。

岳父的爱如山。

 

  陈朝科:笔名青阳黍子,湖南新邵人。民建会员,高级经济师。从事过记者、编辑工作,发表过各类文学作品。现为某企业管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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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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