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早春：求真务实的学者出版家

    ■陈静

    陈早春，著名学者，出版家，散文家，鲁迅研究专家、中国现代文学史专家。1934年8月1日出生于湖南省隆回县一个山冲冲的贫苦农家，从小聪慧过人，他的童年、少年时期是在难以想象的艰难困苦中度过的。但他在父亲近乎严酷的教诲和锤炼中成长，秉承了父亲的硬骨头精神。

    1956年秋，陈早春考入武汉大学中文系读本科，他利用一切课余时间阅读马列经典著作及中外文学名著，独立完成师生合编教材《文艺学概论》里最为难写的导论《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产生和发展》中马恩列斯论述部分，深受赞赏。1964年研究生毕业，后分配至人民文学出版社工作。自此，他在北京朝内大街166号那幢灰色的五层楼里，辛勤工作从普通编辑一直干到社长、总编、党委书记三职兼一身，在这个岗位上一干就是15年，是人文社历届已任领导中连续任职时间最长者，同时还兼任《当代》杂志与《新文学史料》杂志主编等职。

     编辑鲁迅全集，坚持注明杜荃就是郭沫若

    陈早春参与编辑、注释了1981年版《鲁迅全集》（16卷）及2005年版《鲁迅全集》（18卷），两度参与修订《鲁迅全集》，成了他人生中的一大亮点。

    “文化大革命”结束不久，受中央的委托，人民文学出版社成立了“鲁迅全集编辑室”，他是编辑室成员之一，是第4卷、第13卷的责任编辑，并负责11卷、12卷、13卷全部书信的定稿。父亲去世，他忍住悲痛没有回家奔丧。在编辑鲁迅全集的过程中，他摒弃“左”倾思潮，力求实事求是，还历史的本来面貌，对文中疑难注释，查资料找旁证，逐条订正，以非凡的勇气考证出20世纪30年代化名“杜荃”攻击鲁迅的人就是郭沫若一事，轰动“朝野内外”。

    由于当时的社会氛围，陈早春在初稿上就写明了杜荃就是郭沫若，但被定稿小组划掉了。第二稿时他仍然注明杜荃就是郭沫若，又被划掉了。第三稿、第四稿、第五稿他还是坚持己见，结果都被划掉。在这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坚持要对历史负责。于是，他写了4000字的报告上书党中央，最后在中央负责《鲁迅全集》审定的胡乔木同志拍板下，终于在《鲁迅全集》第4卷中加上了这条注释，解决了几十年的疑案。在他的建议下，《郭沫若全集》中也收录了以杜荃为笔名写的两篇文章。

    陈早春的这条考证，不仅证据确凿，思维缜密，推理紧凑，逻辑性强，且具有散文的美韵，一刊出便引得众人传阅。有一所著名高等学府的考古系，老师还把这篇文章复印发给学生，让大家学习如何进行推理考证。

     主掌人民文学出版社，打造名作名译名编系列

    出任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后，他迅速扭转了社内的混乱局面，出版了近百种丛书、系列书、中外古今大作家的全集、文集和选集，在文学史上起到了拨乱反正、恢复文学史原貌的作用。他果断地集全社的人力、财力，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推出了经严格遴选，均按原文重译的200种250多卷的《世界文学名著文库》，及其衍生的《名著名译》丛书。这套书不仅是名作名译，也是名编，代表着时代的最高水准，经得起时代的考验。在这十余年的社会转型期中，人民文学出版社始终以图书品种和质量取胜，所出图书走向系列化、丛书化，受到了广大读者的欢迎和好评。同时，他从全社范围挑选精兵强将，组成一支能打硬仗的编辑队伍，编发了不少获得茅盾文学奖的长篇小说，并顶住压力，大胆、果断拍板《白鹿原》、《国画》等长篇小说的出版。

     学术研究大胆考证，严密论证，突破前人

    在中国现代文学的研究中，陈早春有自己的治学特点，他总是把研究视角置于比较复杂的问题和在旁人看来比较棘手的问题，力求解决学术研究领域中的一些难题。如他将考证与逻辑论析相融而撰写的《杜荃是谁》，了结了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场公案，博得学术界好评，引起了胡乔木、周扬、夏衍、阳翰笙和成仿吾等创造社一批元老的注意。

    陈早春泛舟学海数十年，花费精力最大的就是对鲁迅的研究。他的《鲁迅思想及其内在发展——鲁迅改造“国民性”思想初探》对鲁迅研究中把鲁迅思想界定为从进化论到阶级论的权威性论断进行了质疑，显示了鲁迅作为一个独立的思想家的特色，得到著名学者王瑶等及学术界的重视，产生了较大影响。厦门大学中文系曾将该文列为研究生必读范文。他发表《鲁迅著作中的托洛茨基》等论文，为学术界拨乱反正作出了贡献。

    陈早春鲁迅研究的论断富于创造性，不逢迎，不跟风，不人云亦云，大胆考证，严密论证，突破了前人的研究，勇敢地开掘出自己的领域，开拓了新的境界，有的在文学史上也确实成为了一家之言。

     从鲁迅到冯雪峰

    陈早春学术研究有一个显著特色，就是从研究鲁迅到研究与鲁迅关系密切的冯雪峰。他不但是鲁迅研究专家，而且是冯雪峰研究的开拓者。“文革”期间，他与首任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冯雪峰朝夕相处，对他人品、文品有深刻了解，对被诬蔑为叛徒的冯雪峰想方设法予以保护，并产生了深深的崇敬之情，后写出了10余篇论文。当时，冰雪未化，冯雪峰还没平反，论文得不到发表。但陈早春敢于面对文学事实、文学真理，该说就说，该写就写。丁玲主编《中国》杂志，将已发排的稿子抽掉两篇，头条刊发了他的《在鲁迅旗帜下——雪峰现实主义理论初探》一文。此后，他写有长篇传记《冯雪峰传》，与人合著的《冯雪峰评传》一出版就被抢购一空。评传没有回避雪峰作为一个站在现代文艺思想论争漩涡中心的“有争议”人物的特殊地位，大胆地、实事求是地为其辩诬，恢复其蒙尘已久的真面貌，认为在维护和捍卫鲁迅光辉旗帜方面，冯雪峰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至今，陈早春仍没停下研究冯雪峰的步伐，仍作为《冯雪峰全集》编委会主任主持工作。

    这位治学严谨、学养深厚的学者最终弃学从政，没有时间研究学术、撰写论文。在大家的催促鼓励下，陈早春握笔写起散文来，2005年由人民文学出版社结集出版散文集《蔓草缀珠》。其散文文笔简洁、老辣，语言清新洗练，俗中有雅，朴中带秀，风格幽默、隽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