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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文化学者戴明贤——血脉里的故土

2015-2-27 10:50| 发布者: cnxqw| 查看: 73173 |原作者: 陈艺 蓝岚 吴东俊|来自: 贵州都市报

摘要: 戴明贤贵州安顺人,生于1935年9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西泠印社社员。有文学、书法、戏剧、影视等二十余种作品问世。   客厅面积不大,明亮整洁,光线从侧墙的落地窗透进来,落在一长两短沙发 ...

   

                                                   

    戴明贤贵州安顺人,生于1935年9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西泠印社社员。有文学、书法、戏剧、影视等二十余种作品问世。

  客厅面积不大,明亮整洁,光线从侧墙的落地窗透进来,落在一长两短沙发上。长沙发靠背挨墙摆了一排照片,是家庭成员的生活照,屋子顿时温馨生动起来。

  知道我们要来拜访,戴明贤先生特地沏了壶好茶,他的夫人龚阿姨端来瓜子甜点,客气周到。

  穿着深蓝色对襟棉服,戴着浅灰色软礼帽,坐在背窗的单人沙发上,戴明贤先生开始给我们讲故事。80岁的老人记忆奇好、思路流畅清晰,不时冒出幽默生动的话语。

  文章:一直有人在读在看

  我们的交流从《一个人的安顺》开始。

  “我小时候,记性比较好,好奇心强,喜欢在街面上玩,观察人和事,《一个人的安顺》写的几乎都是我童年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书原来写的都是亲身经历,后来发现已经扩大到方志的范围了,戴明贤就有意识从地方志里面补充了一些东西,就是后面的传说故事等。还有一些是亲身经历的和书面资料的结合。

  书非常好看。钱理群先生在序中言:“过去读明贤先生的文章,总要被扑面而来的书卷气所吸引。而现在他的笔端又流泻出更多的来自世俗生活与生命本身的‘元气’,但仍不追求淋漓状态,而几近于‘不放不收,亦放亦收,不平不奇,亦平亦奇,不庄不谐,亦庄亦谐,不俗不雅,亦俗亦雅。’的境界。……这实在是因为明贤先生把自己家乡那方水土人情看熟了,琢磨透了,就达到了自如状态。读如此境界、状态中写出的文字,真是莫大的享受。”

  2013年,贵州省文史馆专门召开戴明贤乡土书系研讨会,这是“贵州情怀:一个人和一片土地”系列研讨会首场。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担任戴明贤三部专著责任编辑的杜丽评价戴明贤是“有着史家视野的散文家、有着世界眼光的贵州乡土作家、有着传统情怀的当代作家。”

  学者赞赏,普通读者也喜欢。2009年的法兰克福书展上,《一个人的安顺》就在现场,成为一个交流的线索;有个江浙地区的读者寄一本书来请戴先生签字,说他很难看到这样安静的书了;而在拜访戴老前,我们上网欲购入这本书,发现当当等网站早已卖断了货。陈竹在一篇读后感里提到:“《一个人的安顺》算是一本老书了,2004年出版的。我知道的情形是,书店没得卖了,就会有加印的册数出来,洛阳纸贵不敢说,一直有人在读在看是肯定的。”

  经历:难忘童年和乡下的日子

  戴明贤的父亲戴子儒先生是个成功的商人,15岁跟着三叔从四川老家到遵义,做盐店学徒。后经同乡介绍到安顺恒丰裕商号,因干练勤勉,升为副经理。后来又携手总经理帅灿章创建泰丰字号。“父亲到贵州是白手起家,因为他的能力特别强,被推举当了安顺商会的理事长,他彻底改变了安顺商会,从传统的商会变成近现代的商会体制,我很佩服他。”“但我没有经商能力。刚读书时我就跟一位表哥讲长大之后不会做商人。我后来做的事是命中注定的。”

  因为是家中长子,隔了很多年后才有了两个弟弟,戴明贤从小就跟一帮姐姐妹妹玩,按理是比较受宠的。“母亲有见识,从来不让我感觉有什么特殊的。所以我从小没有优越感。威信有一点,在妹妹们面前,因为喜欢看点书。”戴老幽默地说。

  1948年,13岁的少年戴明贤离开安顺来贵阳,入读清华中学。1950年,父亲因为工作关系调到贵阳,之后,全家人陆陆续续到了贵阳。老家安顺就留在了他的记忆里。

  回顾过往时光,戴明贤的经历分四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童年在安顺的时光;第二个阶段是到贵阳读书直至工作;第三个阶段是文革期间到大方乡下去教书;最后又回到贵阳。每一个阶段,戴老都写了一本书来记录和回味。“第一段生活就是《一个人的安顺》;大方那段生活我写了一本小说叫做《走进云里去》,借一个孩子的眼睛看农村生活。贵阳这段呢?有人建议我写《一个人的贵阳》,我虽然生活在贵阳时间长,但不像安顺有血肉联系的感觉。去年我把贵阳时期的散文按系统整理成了一本《茶味行役》,目前已经付印了。”

  其中,童年和大方乡下的日子,给戴明贤最深刻生动的记忆。“我从小喜欢苏东坡的文章,用一种审美眼光去看待事物。所以我走到哪里都能看到那里的好处。哪怕我从省广播电台调到大方去教书,虽然也有点失落感,但并不觉得灰溜溜的,相反,自得其乐。”

  就是一种恬淡和超然,从戴老的书里和他本人身上,我们都体会得到。

   

和戴明贤先生聊天,轻松愉快。他是潇洒随性之人,比如每日练字,并不规定时间,兴之所至时就练上一阵;他是重情之人,比如对安顺城的眷恋,直到现在,他依然会不时回到石城,逛逛街,吃点小吃。听到有个财团准备出资把安顺北街和东街改造成“历史文化街区”,他说:“但愿能够做得成这件事。”

  他的《一个人的安顺》,写尽了上个世纪四十年代石城安顺的世态人情、饮食风俗、奇人异事、官吏优伶、贩夫走卒乃至方言土语。我们借着戴先生的讲述和描绘,摘取其中的两三点,来认识这座城这些人。

  两次外来文化的冲击

  在安顺的历史长河中,有两件事给小城带来了划时代的意义:一是明朝屯兵移民,安顺城规模初现;二是抗日战争时期,安顺成为抗战大后方。

  戴明贤先生说:“明初中央政府的屯军移民,给安顺城带来一股强劲的江淮之风,建造出一个小农经济型的自给自足、自得其乐的封闭式城镇,形成今日备受注目的‘屯堡文化’。抗战时期,大江南北不甘做亡国奴的日占区同胞陆续流亡到这个大西南腹地小城,带来五光十色的新事物和新观念,让小城居民窥见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明朝军队征服南方过后,为了统治南方,命令大军就地屯田驻扎下来,还从中原、湖广和两江地区把一些工匠、平民和犯官等强行迁至今贵州安顺一带居住,随着历史的变迁,这些人在亦兵亦民的过程中繁衍生息,既不断吸收当地的先进生产方式,以恪守各自世代相承的文化生活习俗,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现在称之为“屯堡文化”这一独特的文化现象,既执着地保留其先民们的文化个性,又在长期的备战耕读生活中,与当地的地域文化融合创新。

  戴明贤先生说:“屯堡人是江淮地区的汉族,安顺人也是以汉族为主,但两个群体很长时间都不通婚。屯堡的口音不同,安顺人称之为‘二堡话’,二堡是挨安顺最近的一个屯堡,口音非常重。衣着上有区别,男的穿长衫,女的包大头巾、扎大腰带、穿凤头鞋;男的比较矮小,女的高大、漂亮的比较多一些。屯堡人的商业意识比汉族的强得多。他们来城里卖茶叶、卖米、卖鸡蛋。我小时候没有‘屯堡人’这个说法,安顺人称屯堡人作‘二堡的’,妇女叫‘大脚’,因为当时的汉族是缠足的,她们是放的天足。那时候屯堡人和安顺人互相间觉得是两种人,但是交往还是频繁的。慢慢的就有认成亲戚的,当时我们家就认了一个屯堡人为亲戚。”

  “安顺城有保守的一面,也有不保守的一面。屯军屯田中,朝廷派来的军队也是来自中原,湖广和两江地区的人,所以安顺不封闭。但是相对来说屯堡人比较封闭,他们保持口音不变、服装不变。所以安顺的特点就是钱理群先生写的序里提到的‘常’与‘变’的互相影响和交错。”

  抗战时期的安顺,既是大后方,又是抗日的前哨,作为中国远征军诞生和首征的出发地,著名爱国抗日将领、中国国民革命军第五机械化部队第200师师长戴安澜即是从安顺挥师远征缅甸而壮烈殉国的。戴明贤先生回忆:“戴师长和他的队伍纪律严明,为地方百姓做了不少事,疏通贯城河、修路、挖井找水、为乡民办学校等等,那时候我上学放学经过南街,多次遇见戴师长,他穿着军装,背着手慢慢走,时不时和路人说几句,很平易近人。200师赴滇西作战,在安顺大十字开大会欢送他们,会场气氛高涨,大家同仇敌忾,我虽年纪小也印象深刻。戴师长后来在缅甸殉国,灵柩从昆明运往省城,途经安顺时,万民空巷,站在大路两侧为他送葬!”

  这一时期,内迁来安顺的十多所大学和军事院校以及急剧增多的中小学校,给安顺的教育事业带来了暂时的繁荣和发展。当地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教育、工商等方面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随内迁而暂居或经过安顺的国内著名文化人、学者、画家、戏剧家数量巨大,给安顺封闭和闲适的文化注入了新的活力。当地人称这些江南地区避难而来的人为“下江人”,“下江人”带来了许多“新玩艺”:师范教育、职业大学、话剧、音乐会、画展,尤其引人瞩目的是电影、戏剧和歌唱。“下江人”成了传播“新文化”的使者。戴明贤先生说:“下江人像一股劲风,破门窗而入,带进众多的新事物,全方位地冲击了小城的传统生活方式。奇装异服、特殊口味之类犹在其次,最碍眼的是一男一女挽臂而行,何况女的还是‘鸡窝头’、红嘴皮,化了浓妆!”

  食不厌精的美味佳肴

  “黔之腹,滇之喉,蜀粤之唇齿”,这是历史上安顺的定位。在这座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的城中,军事并没有成为当地唯一的色彩,繁华的商贸、兴盛的儒学、林立的美食,每样都是安顺的名片。

  仅是一条老街儒林路,便充满着传奇的故事等待后人的发掘。文庙、武庙、安顺学堂、若飞故居、谷氏老宅、包括戴明贤先生的老家等文化资源都在这片街区,戴明贤先生回忆:我家是个四进院落,老宅的大门在东街上,现在进出的侧门在儒林路上。小时候不论出前门出后门,一拐弯就是它。加上此街特别丰富多彩,那时这条街百艺杂陈,宛如终年庙会。街尽头是“新桥上”,自动形成的小吃总汇。油炸粑稀饭、冲冲糕、肉饼、卷粉、新包谷粑、盐酥豆、脆豌豆、粉面……应有尽有,我经常在街面玩得忘记回家。

  说到安顺的吃,戴明贤先生的兴致马上被提起来了。都说安顺人嘴刁,但嘴刁的习惯从何而来呢?戴老细细为我们解释:“从晚清到民国军阀时代鸦片泛滥,安顺也未能免俗,很多人家都有抽大烟的习惯,那年月,小城上空中若有若无地漂浮着一缕药味,这就是鸦片的味道……几代人百年余的烟榻生涯,影响了整个小城的生活方式甚至思维方式。例如晚睡晚起。中午饭叫早饭,吃晚饭已掌灯,午后和深夜吃点心叫‘过午’和‘消夜’。例如重吃不重穿。烟客胃口不佳,非美食难以激发食欲。流风所被,虽小户人家也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早年安顺曾有民谚云:“贵阳人讲穿着,安顺人讲吃喝。”由此可见,安顺食风之盛,由来久矣。

  戴明贤先生说,安顺饮食的特点是在菜肴上是把极普通平凡的材料做得味美可口,注重实惠不讲花哨,不炫异标新,因此评价厨师的水平主要看家常菜是否可口,是否经得起常吃不厌。安顺冬季喜吃“一锅菜”,现在叫“一锅香”。把五六种菜蔬分别炒好后,拼摆于锅中,再加汤烩透。“我家常冬令饷客以此菜,无不赞美。宜入之菜为两类:一为鸡鸭,取其鲜;二为白菜、山药、红豆、油豆腐、冻菌、粉丝等,取其易于借鲜。尤以肥鸭与凌豆腐为上选。凌豆腐即白豆腐冰冻成蜂巢状,最能饱吸鲜味。”戴明贤先生活色生香的描述让我们垂涎三尺。

  又比如山药果、野茨菰都是安顺独有的菜蔬,“野茨菰个头极小,杆很细,像只小蝌蚪。放砧板上用菜刀拍裂,下油锅炸了洒上椒盐,酥脆香甜,毫无苦味,品又远在笨头笨脑的家茨菰之上。”

  安顺人在小吃上则有新颖的想象力。戴明贤先生首举荞凉粉。“以甜荞磨浆,加卤熬制,冷却后成固体。切成小块,浇以腐乳,红油(油制辣椒)、姜水、蒜末,撒上葱花、炸黄豆、炸花生,拌匀后,以小竹叉叉而食之。香辣浓烈,极富刺激。青年男女最嗜此物,百吃不厌。”又有一粑粑名“贼蛛粑”,米面混制,以肉末糯米饭为馅的厚饼,油烙成脆壳,米与麦香互发,壳与心酥糯相济,其味别致。如此以糯米作馅的独特小吃,也只有以好吃而闻名的安顺人才能发明出来。

  著名而又富有地方特色的还有如鸡丁干粉(面)、鸡肠旺粉(面)、红烧牛肉粉、冲冲糕等等,不胜枚举。聪明的安顺人,就凭着那些寻常的米麦豆黍之类,不断地花样翻新,制作出了如此丰富多彩,数不胜数的风味食品。可惜有几种戴明贤先生小时候很常见的美味小吃:贼蛛粑、白糖酥饺、厚壳肉饼、开花鸡蛋糕等,现在市上都见不着了。

  安顺人在外面吃饭,不讲究店面环境是否富丽堂皇、也不管交通是否方便,偏好寻找那种店面简陋而手艺地道的小馆,甚至寻到镇宁、旧州等邻近县区去去。戴明贤先生建议,去安顺玩,最好是中午以那些小吃,(戴老又称作“过街调”)代替午餐,晚饭找一家安顺菜做得地道的馆子吃晚饭,但一定要有内行任向导。


路过

雷人

握手

鲜花

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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